2021-4-10 | 旅游管理
生態正義是指在自然資源的開發、使用以及生態責任的分擔上要合乎公平,體現公道。①其不僅強調自然為人類服務,也注重自然本身的存在及發展,不但考慮人類的利益,也考慮其他生物的利益。隨著旅游業被確定為我國國民經濟的戰略性支柱產業和旅游逐漸成為現代人類的一種生活方式,旅游發展中的各種生態不正義現象必將影響到旅游業的可持續發展和整個社會的和諧與穩定,因而必須進行糾正。研究表明,生態正義理念指導下的旅游生態補償制度正是當今形勢下糾正旅游領域生態不正義的良藥。
一、旅游生態不正義的雙重性
正義是人類恒久的價值祈求,也是古老而常新的哲學命題。現實層面的正義總是與利益的分配或占有直接相關,脫胎于社會現實的生態正義直接關涉的是自然資源及生態責任在不同主體間的分配與分攤,一方面表現為人與其他物種之間在享受生態利益與承擔生態責任方面的平衡,另一方面表現為人們是否享有平等地利用自然資源的權利、是否公平分擔保護環境的責任和生態危機所造成的災難,由此形成了生態正義的雙重性:種際生態正義和人際生態正義。在現實中,旅游領域里由生態利益引發的種種不正義問題都可以歸結為旅游種際生態不正義和旅游人際生態不正義。
(一)旅游種際生態不正義
種際生態正義強調的是人類對生態系統中其他物種及其生存環境的責任。人是自然界長期進化的產物,是自然的一部分,在對人類中心主義思想的檢討和反思中,非人類中心主義基于對自然價值和自然權利的肯定,將倫理學的正當行為擴大到對自然本身的關心,倡導尊重所有生命和生態完整穩定。生態倫理學指出,自然物不僅具有相對于人之需要的工具價值,還有其自身的內在價值、固有價值、生態價值。同時,“在存在權利上,所有生物都是平等的,無貴賤之分,高低之別,優劣之異,決不因其數量的多少,出現時間的早晚,力量的大小,進化程度的高低不同。自然這一偉大的造物主,既不偏愛也不歧視它的任何一個成員,任何生物都不可能獲得超越生態學規律之上、之外的特權”。②在生命共同體中,所有非人類生命物種的生存利益與人類的生存和發展利益相互依存,因而作為道德共同體的成員,非人類生命的生存及其所需要的環境,應該受到人類這一道德主體的關心,人類對其負有道德義務。種際生態正義要求人類必須以一種不危及地球生態系統完整性的方式開發利用生態資源,在追求自己生存和發展的同時,也要從道德上合理地維護所有生命物種的生存及其必需的生態環境的安全與健康。
然而,在旅游開發中,只注重開發者的經濟私利、旅游者的享樂體驗,而忽視非人類生命物種的健康、生態環境的安全,在生態旅游的幌子下,以征服和占有態度對待自然的生態不正義現象屢見不鮮。北京市第一高峰靈山山頂6000畝的高山草甸,形成了獨特的旅游景觀,然而就在其開展生態旅游的4年間,被破壞的草甸就達66.36公頃,茂密灌叢減少932.42公頃,裸巖裸地增加125.43公頃,水土流失達5萬立方米,景區每年產生的40噸垃圾、30000噸生活污水,已大大超過了靈山的自凈能力。①專家指出,這些草甸經過幾千年甚至上億年的時間才形成今天的景象,一旦破壞,靠人工很難再生。②新疆北部的哈納斯湖是我國最大的高山湖泊,由于沒有經過充分論證就盲目開工建設,哈納斯景區在20世紀90年代遭到了嚴重的生態破壞。③此外,還有地中海邊某海洋公園內迪廳霓虹燈閃爍造成的小海龜死亡、④云南玉龍雪山景區因建索道砍伐數千平方米的原始森林,游客的大量涌入導致的小氣候變化,⑤等等,不勝枚舉。
(二)旅游人際生態不正義
人際生態正義強調的是人與人之間在利用資源、保持生態的過程中,權利與義務的對應、貢獻與索取的對應、機會與風險的對應、惡行與懲罰的對應、善行與獎賞的對應、作用與地位的對應等。它主要包括以時間同一性、空間差異性為向度的,人與人之間的代內正義和以空間同一性、時間差異性為維度的,當代人與后代人之間的代際正義,其要求人們公平地享用資源,共同地保護生態,合理地承擔責任、取得補償,在滿足自己需要的發展時,維持支持繼續發展的生態系統的負荷能力,以滿足后代的需要和利益。
旅游領域的人際生態不正義主要發生在旅游地社區居民與旅游開發商、旅游經營管理者、當地政府和旅游者之間。通常有兩種情形:第一種情形是社區居民進行生態環境保護的成效無償轉化為其他人群的旅游效益。我國的生態型旅游地大多都有社區居民生活,他們世代居住于此,作為生態資源的所有權或使用權人,與旅游地生態環境形成了和諧的人地關系,通過鄉土生態智慧的運用,為旅游地生態環境的維護做出了積極貢獻,同時也為旅游業的發展保存了富集的旅游資源。然而,旅游業的發展往往會出于經營管理方面的考慮,斷然割裂社區與旅游地之間的生態聯系,限制或剝奪其利用旅游地生態資源的權利,不僅從空間格局,也從旅游利益格局中將當地社區完全排除。云南省西雙版納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野象谷景區,周邊分布著8個村寨,由于社區居民保護意識的不斷增強,以亞洲象為代表的野生動物數量迅速增長,并頻繁走出保護區,損壞農作物、傷害人畜,給當地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據調查,與景區毗鄰的香煙箐村以農業為主要產業,但全村30多畝玉米地中大半都會遭到大象破壞,每年只能收獲1/4的產量,每逢插秧季節,家家戶戶晚間都要去守田,以防止大象傷害幼苗。在2011年5月1日的野生動物肇事補償查勘中,全村23戶在不足半年的時間內共遭受直接經濟損失48042元。另一個距離景區較近的以橡膠為主要產業的農場六隊,每年都會有幾百棵成年橡膠樹、幾千棵橡膠幼苗和幾千個膠碗被大象損壞。2002年還發生過割膠村民被大象攻擊的事件。⑥社區居民以自己的生存與發展利益為代價,為保護亞洲象作出了巨大貢獻,使得野象谷景區及其四周野象頻繁出沒,從而極大地增強了景區的吸引力。然而,以亞洲象為核心吸引物的野象谷景區及其內部的索道公司卻獨享村民生態保護的成果,從未從每年幾千萬的旅游收入中拿出部分補貼周邊百姓。社區居民進行生態保護的成效被旅游開發與經營管理方無償占有,這極大地挫傷了當地社區居民保護亞洲象的熱情,導致了嚴重的生態不正義。第二種情形是:部分人群從旅游開發中獲利,卻由社區居民承擔旅游發展帶來的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后果。比如旅游區產生的廢棄物就地處理,直接影響到附近社區居民的生活環境;游客大量踐踏造成的草甸退化所引發的水土流失,漂流項目改造河道、截留蓄水的開發方式對抗旱防澇帶來的危害,都將間接地威脅到周邊社區居民的生產生活。無論是第一種情形還是第二種情形,相關群體的付出與獲益均存在著嚴重的非對應性。在第二種情形中,種際生態不正義與人際生態不正義相互疊加,引發的生態不正義后果更為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