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10 | 電影電視
(一)法國影片《白色婚禮》是一部頗有爭議的藝術片,1990年獲法國凱撒獎最佳女主角。導演克勞德的鏡頭調和了最佳的光、影、色,以最好的角度展現了女主人公的性格特征。每一個鏡頭都有如一幅畫卷,看似隨意卻又是精雕細琢。
故事發生在法國一個小鎮里,已經年近五旬的哲學老師弗朗索瓦和他的妻子過著平靜的生活,然而,一個17歲少女的出現打破了他中規中矩的生活秩序,她就是弗朗索瓦班里的女學生馬蒂爾。17歲的馬蒂爾臉色蒼白到透明,在她那潔白可人的小臉上,很難想象她有過吸毒賣淫的混亂生活。47歲的哲學老師臉色深沉,不茍言笑,你很難從他的臉上讀出他是愛生活,還是恨生活。對學習的不屑一顧、對日常生活的庸碌,讓馬蒂爾成為學校老師的眾矢之的,而只有弗朗索瓦認為她擁有非凡的天資和聰慧。他們接觸的越多,他就越發現這個女孩子對人生有著一種超越年齡的蒼涼的理解。她總是帶著輕蔑和嘲諷的眼神看他,她的靈氣直逼弗朗索瓦內心深處那最脆弱的地方。
愛情總是讓人向往和癡迷。當人們陶醉在美好的愛情里時,導演把鏡頭切換到弗朗索瓦的家。弗朗索瓦的妻子在小鎮經營一間書店,每日工作繁忙,但也不乏溫柔賢惠。不知從何時起,妻子總是接到不出聲音的電話,有時在夜晚,有時在清晨,妻子體貼的詢問,弗朗索瓦卻像孩子一樣在妻子面前任性的蠻橫。
其實這時的弗朗索瓦也在掙扎,他究竟做什么選擇才是正確的?拋棄妻子嗎?這么做連他自己都會厭惡自己。遠離馬蒂爾嗎?辦不到啊。他抗拒不了馬蒂爾笑容里的誘惑,抗拒不了馬蒂爾獨特的才思。他打開窗,伸出手,迎接馬蒂爾年輕的身體,給了她美好的希望。然而他又一再對馬蒂爾說,你才17,別人會怎么想?他們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們靠什么生活?愛情嗎?馬蒂爾抬起臉說,你可以搬過來和我住,或者我們一起出去租房子。我可以扮你的女兒。我可以躲起來,誰也不會看見我,沒人會知道我的存在。女孩已經近乎迷狂,只要能占有他,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弗朗索瓦像所有被擊中虛弱處的中年男人,危機和怯懦并存。他退卻了。她跟同齡男生公然調情,挑釁地演給他看,她像一只妖厲的吸血鬼,吸干了他的理智和忍耐。她在他身邊,她溫順得像只貓,他沒想到這么純真的身體竟可迸發出這么邪惡的力量。馬蒂爾的報復行動逐漸升級:騷擾電話鬧得他家無寧日,砸碎他妻子的商店,甚至想置弗朗索瓦的妻子于死地——哪怕這個女人從頭到尾都沒有錯。
弗朗索瓦怒火沖天的奔到了學校,他像一頭野獸一樣把馬蒂爾拉進一個空教室,他大聲的質問,而面對他的嚴厲粗暴,她卻以擁抱軟化了他貌似堅強的外殼,他們的最后一次激情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被校方調到另外一個偏遠的分校區任教,弗朗索瓦的妻子無法承受這一切,兩個人分手。那么,這樣是不是可以結束了?抑或是可以有新的生活?一天,弗朗索瓦意外接到警方的電話,馬蒂爾自殺身亡。當弗朗索瓦走進他住所的街對面的一幢出租屋,了解到了一切。馬蒂爾兩個月前搬進此屋,過著隱居的生活,靠房東送來的食物維持日子,她每日都坐在窗前,看著對面的一間房子,注視著房子內的一切,那里正是他上課的教室。分離不是最終結果,只有死亡才是。她追隨他到了異地,并自決于此,或許他永遠不會知道她坐在那張孤獨的椅子上每天目睹他進出的心情,但他看到墻上的一行字“弗朗索瓦,這里就是海洋”,她該是怎樣的一種解脫和狂喜。
(二)故事剛開始不久,馬蒂爾回答老師弗朗索瓦關于潛意識的問題時,她站在講臺上說:“古典學派和伯格森認為,潛意識不存在。它可能是喚醒的被壓抑的記憶的總和。我個人覺得拉辛的觀點很獨到,他說,人一旦內心充滿激情,他的身體就會著了魔似的被那激情操縱。這股力量來自上帝,也就是佛洛伊德所說的潛意識。上世紀末誕生了佛洛伊德,他以醫學經驗為基礎來定義潛意識。潛意識是喚醒的被壓抑的記憶的總和,并且有時會以某種(精神病)癥狀出現。我們都受制于我們未意識到的壓力,例如:命運神經官能癥。一些人是他們命運的俘虜。他們總是重復同樣的經歷,就好像他們命該如此。精神分析學家認為這些人是他們潛意識的奴隸。弗洛伊德嘗試醫治非肉體因素引發的疾病。這些病人是,他們未意識到的壓抑的思想和欲望的奴隸。而弗洛伊德將他們喚醒,病人就會意識到這些破損的記憶,并討論它,于是病的癥狀就消失了。”這段關于潛意識的獨白可以被認為是導演對弗朗索瓦和馬蒂爾這兩個角色所有行為的詮釋。
對于弗朗索瓦哲學教師的身份,我們看到其實他并不缺乏理性,或者可以說,正是他“理性的自信”使他在迷狂中自我放逐。意向性的性愛作為一種麻醉的迷狂,對弗朗索瓦內心深處的創傷起到了暫時的治愈效果。
顯然,此時的理性是無能的,因為迷狂表現出的巨大敏感性產生了一種切近事物本質的真實,這也正是理性的欲求,尼采的酒神精神也是迷狂的顯現。本雅明對“迷狂”有過討論的筆記和記錄。他對此的洞見即“心甘情愿地醉心于迷狂的同時,又在激情之中要極力清楚地表述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并且刻意地反對它。”[1]而17歲的馬蒂爾之所以孤身一人來到陌生的地方求學,背后的原因是:馬蒂爾的媽媽是個為愛而瘋的女人,無數次割腕自殺,最后一次終于成功。馬蒂爾的爸爸是一個精神病醫生,但卻放棄了自己的家人,因為他醫不好自己死去的心。馬蒂爾十一歲時被兩個哥哥拉下水吸毒、賣淫,之后兩個哥哥為了逃避警察的追捕逃到印度,失去了聯系。馬蒂爾對這個世界一直保持著警惕的清醒和壓抑的憤怒,她鄙視周圍的一切人。直到她遇到了大她30歲的哲學老師,她才感到這個世界的美好和溫存。她的愛是近乎瘋狂的,她不在乎世俗的喜好,當她與世界保持著一種超越的關系時,她的迷狂是不具破壞性的,猶如大麻造成的精神恍惚的經歷是一種想象升華為體驗的芬芳。然而,當她糾纏在俗世的紛紛擾擾中,她的迷狂就具有毀滅的破壞性。
如果認為馬蒂爾對哲學老師家庭的破壞是她迷狂的一個極端表現,那么很多觀影者會認為她最后的死亡是她迷狂的另一個極端——自殘。也就是說,當她得不到她欲求的對象時,她就選擇自我毀滅,以此報復弗朗索瓦,所以有人也把這部影片翻譯為《甜蜜的復仇》。但是筆者并不同意這種觀點。關于影片的結尾,馬蒂爾在可以看到弗朗索瓦上課的那個小房間里安靜的死去是她報復性的自殘這一說法是值得商榷的。如果馬蒂爾當時仍有占有欲,那么她應該去找他,他們也許還會在一起生活。然而,為什么馬蒂爾選擇默默的注視?而她又為什么會在墻上寫下“弗朗索瓦,這里是海”?為什么選擇死亡?香奈兒在自傳里說:“成熟地太過迅速,終要吃些苦頭,或者被磨折,或者被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