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10 | 古代文學論文
“明皇秋八月,太液池有千葉白蓮數枝盛開,帝與貴戚宴賞焉。左右皆嘆羨久之,帝指貴妃示于左右曰:“爭如我解語花”?[1]唐玄宗把楊貴妃比作能說話的名花,意指美女可人。中國古代的美女就恰似那朵朵解語花,在這個被敘述的時代,能為別人解憂解愁,卻不能為自己說話,正是“世有解語花,憑誰解花語”。
中國古代,男性掌握著話語權,按照男性的審美標準和尺度塑造出的美女形象就是古代公認的美女。
美女有“善”和“惡”兩種傾向(當然不是絕對的),所以男性對美女既迷戀又保持著警惕,當美女被賦予“禍水”“罪人”的文字符號時,男性便會望而卻步,于是一系列作品將美女妖魔化,如妖精妲己,食人羅剎(女即甚姝美,并皆食啖于人)等等,這當中有很多美女成為了男性推脫責任的替罪羊,性別就是她們的“原罪”。至于楊貴妃,我們要用中性的眼光看待,僅作為一個女人,她還是具有著極大魅力的。限于篇幅,本文對這些讓男性避而遠之的美女暫且不論,集中筆墨于男性筆下可親可近的美女形象上,探討古代作品中這類“善”的美女有哪些特點?又是如何滿足男性欲求的?這種欲求滿足背后是一種怎樣的男性心理?
一、古代文學作品中美女形象的特點
古代文學作品中的美女除了有令人艷羨的美貌、多數還符合男性心中的德性要求,隨后才情也成為增添美女光輝的重要方面:
1、貌美:沉魚佳人西施、落雁明妃王昭君、閉月奇女貂蟬、羞花貴妃楊玉環,她們無不有著花樣的容顏和婀娜的身姿,這四大美女的美激發了男性的創作靈感,并且定格在了作品中。男性不由自主的沉浸于對女性美貌的描寫,如《詩經•衛風•碩人》中對衛莊公夫人莊姜的描寫是這樣的:“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曹植的《洛神賦》中對洛神宓妃的描寫有:“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肩若削成,腰如約素。”“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yè)輔承權”。這天仙般的美,很是符合男性的眼光,成就了許多千古絕唱,就像四大美女的形象在文字中慢慢定格,美女的標準也慢慢的形成,如:亭亭玉立,膚如凝脂、指如削蔥根,口若含朱丹,腰如約素,肩如削成,這種外在美往往給人帶來感官上的愉悅和心靈上的享受,符合人的愛美之心,更符合男性對女色的渴望,其中還呈現出一種畸形的審美,那就是清代的三寸金蓮。
2、德美:建立在美貌如花的基礎上,文人希望女性體現出一種道德美,中國人的審美體現在內美與外美的結合,認為沒有德行的美是轉瞬即逝的,在能滿足自己心意的前提下,他們欣賞女性的溫柔和順、貞靜嫻雅、專一堅韌。[2]
3、才情美:隨著社會的發展,女性意識的進步,文人墨客對美女的描寫逐漸體現出了對才智情感的贊賞,美女多才多藝又多情,這是一種對精神生活追求的表現,明清之際才子佳人小說《玉嬌梨》中主人公的擇妻之論甚為著名:“取妻必為佳人:何為佳人?有貌無才,非佳人;有才無貌,亦非佳人;必得才貌雙全才稱得上是佳人。”如此,美女的形象在需要中愈益完善,文人各取所需,美女形象雖千變萬化,總不離開男性趨同的理想追求,這恰恰體現了美女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生成的[3]。清朝衛詠就認為:“女子的美丑,沒有絕對的、僵死的標準,是人們的一種主觀感受,只在于男人的主觀愛好。”試想若是女性占據社會中的優勢地位,說不定對美女的看法就會有質的變化,柔和的肌肉線條和自立自強的性格或許也能成為當時美女的標準。
二、美女各種特點對男性欲望的滿足
1、色欲的需求
在男性對女性美貌的塑造中,男性色欲的需求得到了滿足。“食色性也”,本是男女共同的欲求,隨著父權社會的發展,男尊女卑意識的確立,色性論向男性特權傾斜,并得到了社會的認同[4]。《嬌紅記》中男主人公不無自豪的宣稱“輕狂是秀才家的本色”,男性就這樣通過手中的話語權把這種意識加以強化。
在文人筆下,美女最大的資本和財富就是“色”,這種“色”將喚起男性的玩賞或歸附。男性獵取女色就叫漁色,漁色傾向的存在,從先秦兩漢就有了:“諸侯不下漁色”,到清代李漁也認為“婦人嫵媚多端,畢竟以色為主”,對色稱贊的艷詞艷詩成為了對女性的表彰,“我這里軟玉溫香抱滿懷。呀,阮肇到天臺,春至人間花弄色。將柳腰款擺,花心輕拆,露滴牡丹開。”《崔鶯鶯待月西廂記•勝葫蘆》以色事他人成為男權社會中女性的職責,美女理當“悅人以色”或“以色事人”。在這種情況下家姬、美妾、歌妓的存在就顯得冠冕堂皇,一夫多妻也顯得理所當然了,因為狎妓娶妾是張揚色性的一個公認途徑。
作家還在作品中傳達出一種無法言明的女性期待:既渴望與美女有情愛之歡,又受到現實環境的束縛,既覺得魚水之歡是美妙的,又唯恐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男性無法肯定自己的追求會取得勝利時,便存在著一種膽怯,他們認為“男人不應該被女人拒絕”,那是不光彩的,這是由男人比女人優越的前提下生發出來的[5],而真實社會里女性被三從四德的道德規范約束,不可能主動向男性求愛,于是男性就在創作中實現這種幻想,弗洛伊德說過“幻想的動力是未得到滿足的愿望,每一次幻想就是一次愿望的旅行”。《創作家與白日夢》《聊齋志異》中的仙鬼狐妖往往滿足了書生們的原始欲望——性欲需求,有的美女在書生們需要的時候翩然而至,而后又很知趣的離開,這無疑是男性心目中兩性關系的最佳聯系模式:《褚遂良》中“既醒,見絕代麗人坐其傍,因詰問之,女曰:‘我特來為汝婦’”,在骨子里自命風流的男性心中,女性偶爾的越軌行為雖不被允許,卻也不乏美感,尤其是女性艷麗無比而且越軌的對象是自己之時。這種美女還常常以女神的形象出現,如宋玉的《神女賦》寫楚懷王夢與女神相遇,女神自薦枕席,巫山神女是“美貌橫生:曄兮如華,溫乎如瑩”。可是男性矛盾之處就在于,既享受了性的美妙,又不想因此影響自己的事業,沉迷女色被認為是男性墮落的標志,會影響男性的理智判斷,況且為了保證女性的貞潔,女性更應該壓制自己的欲望,所以美女總被塑造得清心寡欲,在男性需要時才情意繾卷,否則即使潘金蓮“自幼生得有些姿色,纏得一雙好小腳兒,所以就叫金蓮。長成一十八歲,出落的臉襯桃花,眉彎新月”,她的形象也會用另外的詞語概括,對這種女性大多使用的詞語是淫婦而不是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