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環境生態論文
作者:曹麗平 單位:華東師范大學藝術學院
回顧人類的住宅發展史,從最初的遮風避雨,抵御惡劣自然環境的掩蔽所到今天的高樓林立的堅固壁壘,人們在營造“百年大計”,享受現代文明的同時,也逐漸意識到住宅建筑帶來的人與自然的隔離及建筑活動對環境的影響和破壞,由此帶來的直接影響是住宅室內環境品質的劣化、可持續性減弱、外部空間消極、最終降低了人居生活品質。這種缺乏可持續性發展,缺乏舒適感和背離人性的建筑模式不可能成為未來居住生活方式的主流,并且在國際化趨勢日益加劇的形勢下,其生存空間將越走越窄。技術的引用應該是為人類服務的并實現人類最終的解放,而不是讓人類成為技術的束縛犧牲人性需求。現代科學否定人的基本情感,現代主義建筑的“住宅是居住的機器”排除了人作為感性的情感滿足的一面,如此強調理性秩序的現代建筑思維是偏離人性的,這和以人為本的東方哲學思想完全背離。
1生態棲居——對人類宜居要求的回應
海德格爾關于“天、地、人、神四元合一”的理論視作廣義生態美學的典范表述。這種生態美學思想可以用他更為感性、更為人熟知的“詩意地棲居”來替代。①“詩意地棲居”強調的是棲居的詩意性本質,意味著人與諸神、萬物共在,自然大地是人和萬物共同的家園。其棲居是人類生存的整體目標,而居住②是人類棲居的重要方式。人是居住空間的主體,空間的意義首先要具有人性的特征。但事實是我們的生存環境在現代工業技術的發展下備受擠壓,人們蝸居在一個個空間和功能明確對應的固定單元,親近自然的渴望變得日趨奢侈,“詩意的棲居”自然也是無從談起。“棲居”是指人類的一種存在狀態。“詩意地棲居”是指人類投入到自然的懷抱,自如地、放松地存在于自然萬物之中。這樣的存在狀態是敞亮的、澄明的、本真的,所以是詩意的[1]。
在現代社會中,由于自然環境的破壞和精神焦慮的加劇,人們對家居的概念普遍存在歸屬感的缺失。家,似乎只是一個居所概念的物質功能存在,當代生態審美觀中作為重要內涵的“生態棲居”,即是在這種危機下提出的。在海德格爾看來,我們必須從本質上去思考棲居,棲居并不意味著就是居所的簡單占用,詩意也并不是表現浪漫思維的非現實想象。[2]“生態棲居”,為人設想了一種嶄新的生存方式和境界。它首先表明了人與自然共同生存棲居在一片土地上,它并非超越和背棄大地,而是通過生態的和諧共存理念把人帶向大地,從而使人進入棲居之所。詩意地棲居不僅意味著詩意以某種方式出現在所有的棲居中,更為重要的乃是一種適宜筑造,適宜的筑造是棲居的前提。“棲居”不僅包含著人與建筑、自然共存的生態和諧關系,而且蘊涵著更為深刻的、本真的“生態棲居”的存在真意,它將人的生存狀況放到最重要位置;人不是在自然之外,而是在自然之內,自然是人賴以生存的家,而人則是自然的一份子。正是以“棲居”為出發點才構建了生態美學的“詩意棲居”、“場所意識”、“生態美學”等有關范疇。只有當人在人性自然的空間尺度下進行適宜筑造,本真的詩意筑造才能發生,詩意的棲居才能實現。
1977年英國查爾斯•詹克斯在《后現代建筑語言》中把cityspace轉換成townspace,把對建筑的關注轉向了對人的關注,主體的、活動著的人,與海德格爾的“詩意棲居”有相同內涵[3]。建筑中的人,應當是“人”在“建筑”中,建筑是人的生理、物理、心理、倫理、精神歸宿,而不是外在于人的客觀存在物,僅僅單純滿足生存基本功能,人與居住的建筑必須是有機結合的一體關系。如果說上世紀傳統建筑的目的是在相對單一的環境里實現天人合一的理想,今天的居住建筑則要在復雜的自然和人工環境里做到情境融合、生態和諧。只有這樣,才能在今天的現代陌生城市下實現高層次的天人合一、詩意地安棲在大地上。建筑的生態學思想是力求能夠反應生態系統的內在要求,如保持建設地段生態系統及建筑環境的完整與延續。建筑的形態在歷經了早期崇尚自然的農耕時代和工業文明之后,正在步入數字化特征的信息文明時代,建筑的生態棲居也經歷了一個“顯”到“隱”的漸變過程。從原始的人工生態模擬發展到今天的數字化虛擬,意味著生態文明由精神層面到技術層面的現實統一,不僅能實現實體空間的人工生態營造,而且也能夠通過現代技術的構建虛擬空間,在物質形態上消解實體環境,從而實現多層面的建筑生態目標。
2由人工到虛擬的生態宜居策略
2.1自然效仿:以物寓意的“人工塑造”
事實上,從建筑合乎居住的角度來講,從古到今,遵循生態理念的建筑營造始終有跡可尋,“天人合一”是中國生態文化傳統中一個根本性的主題,同時還是農耕文明時代人們所向往的一種至高的生存境界。民居建筑的選址、格局、外觀、形式和風格無不體現出“天人合一”的思想。“風水”以極樸素的自然觀和“避兇趨吉”的心理需求,反映了人類聚居尋求理想棲居的自然意識。“負陰抱陽,背山面水”是中國傳統民居擇址的基本原則。如傳統民居建筑四合院中的庭院和天井,就是營造生態環境小氣候的半閉合空間,是負陰抱陽、陰陽互補的有力見證,以形聚氣,氣凝于穴。宅地屋宇為陽即為實,庭院天井為陰即為虛,解決了日照、通風、保溫、隔熱、防風、祛濕、防火、排水等問題[4]。前人對物質環境的居住條件改善手段是相當有限的,但在結合自然的精神意境表達上卻是無限的。如東方園林庭院中,講究“雖由人作,宛自天開”,崇尚自然,用人工的手法效仿自然,并和建筑結合,建筑和自然以融洽共存的方式得其所哉。又如日本的枯山水庭院中同樣可以看到虛擬的縮微式庭院景觀,如同音樂、繪畫、文學一樣,用抽象的語言虛擬真實的自然,就能對人的心境產生神奇的力量,從而表達深沉的自然意境和生態哲理。
2.2自然共生:消解物質形態的“技術建構”
出于對后工業時代技術過度的反思,建筑重新進入到對自身狀態和社會使命的思考。從自身改造的角度出發協調人與自然、與其所處環境之間的相互關系,出于對原有的生態環境謙讓與保護的目的,當代生態建筑以對自身物質形態的消解對環境和自然做出回應,即不將形體視覺表現或技術美學當作建筑設計的主題,而在自然生態環境中弱化自身形體的建筑現象,甚至極力將建筑的物質形態消解到“虛無”的狀態,從而表達自身環境與其自然環境的共生關系的生態學理念。建筑對技術美學和自身形態的消解,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特征。(1)短暫建筑。消費社會產生的變化和更新的需要推動并導致了整個建筑系統的轉變,建筑不再是“紀念碑式的時間和歷史意識”[5],伊東豐雄的短暫建筑理念認為建筑作品是一種瞬間的現象,建筑的形式應該是未完成的、無中心的、與自然和城市空間是同步的。建筑的存在的狀況得像啤酒罐一樣輕而且看起來很弱很容易垮掉的樣子。“關于過去的這種歷史感消失了,我們只存在于現時,沒有歷史。”[6](2)建筑退隱。建筑將其大部分的體量以掩土、覆蓋等自然的手段加以隱藏,從而實現自身存在狀態的退隱甚至“消失”,最大限度地減少建筑和人的活動對生態秩序的消極影響,隱藏于自然生態中的建筑除了可以獲得自身室內物理環境的調節,減小對外界場地的干預和破壞之外,還可以從概念上體現文化內涵,創造一種“零建筑”、“負建筑”的形象,或是體現一種“大自然,小建筑”的設計理念。(3)輕薄表皮。自建筑產生以來,表皮始終是建筑設計中不可避免的基本問題之一。柯布西耶在其著作《走向新建筑》里提出了建筑的三個關鍵要素:體量(mass)、表皮(surface)和平面(plan),將表皮定義為“體量的外包(envelope)并能減小或擴大我們對體量的感覺”。歐洲的前衛建筑師采用一些透明、半透明或具有鏡面效果的材料作為建筑表皮,增加對光和輕質工業材料(特弗龍、不銹鋼、穿孔鋁板、金屬絲網等)的運用,以及利用最新的照明技術及計算機調控方法,把建筑的重量感徹底消除,使其建筑達到了非物質化的最極端,達到建筑自身形態的消解。(4)化整為零。建筑根據自身的功能關系、構成美學等基本原理,將建筑拆解成散落的部件,分散布置的建構方式,建筑形態作為自然環境的構成要素,恰當地嵌入城市縫隙或自然肌理中,最大限度地減少了建筑形體對自然生態系統的影響,進而建立與自然的和諧關系。使建筑形成了與環境穿插融合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