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農業
歷史時期塔里木河干流(后簡稱塔河干流)河道游徙不定,每次洪水泛濫都會沖出許多河道。18世紀中期-20世紀初干流一直河道縱橫,沿岸形成寬達100多km的天然林帶。隨著塔河流域人工綠洲的擴張,灌溉引水增多,河流水量減少,天然綠洲開始發生較大的變化。大多數相關研究集中在近50年[1-4],對歷史時期研究主要涉及河道變遷[5,6]、下游綠洲變遷等方面[7-10],對塔里木河全干流區長尺度的人地關系研究比較匱乏。文中對干流250年的人類活動與環境變化進行研究,以探索可持續的綠洲系統發展模式。
118世紀50年代-20世紀50年代的塔河人類活動與環境特征
1.1河流補給與行水特征
18世紀中期-20世紀20年代塔河上游一直有和田河、喀什噶爾河、葉爾羌河、阿克蘇河四大河流補給(圖1),匯水處河道縱橫交錯。1761年《河源紀略》卷1:"四水并會即噶巴克阿克集之北境也,會處四水交貫,形如井欄。"1911年《新疆圖志》卷70:"溫宿城東南300里噶巴克阿克集,合蔥嶺南北河、和闐河、阿克蘇河四水,東流為塔里木河,其南支受和闐河水并東流為額爾勾河"。1821年的《西域水道記》也有四條源流的記載。上述文獻還記載,塔河中游有渭干河在沙雅東部匯入;迪納河通過匯入巴巴淖爾后分為二支先注入渭干河,然后匯水入塔河[11],下游有孔雀河匯入。受七條河流補給的塔河是塔里木盆地最大的水系。這一時期,塔河干流并不固定,中上游從北河行水,遷向南河行水,繼而又向北遷[12],下游則發生了河道延伸與退縮等變化[10]。
1.2三源流人類活動及對河流的影響
人工綠洲是人類活動對天然綠洲改造的結果。塔河經濟活動一直以農業為主,勞動力和耕地是主要生產要素,可用人口、耕地反映人工綠洲的規模。18世紀中期至20世紀10年代,塔河流域人工綠洲開發以葉爾羌河、喀什噶爾河、和田河三源流地區為主(表1),1763年176512人,占全流域78%,1911年增至1269993人,占全流域77.4%。至20世紀初,持續的人工綠洲擴張開始對源流水量與河道產生影響,使源流成為不穩定的季節性補給水源。《新疆圖志》卷68:"巴楚州南境,湖蕩分歧,新舊各渠縱橫如縷,南北河行曲往復,出沒隱顯,令人猝不可辨。"巴楚州位于葉爾羌河和喀什噶爾河下游,依靠兩河灌溉,兩河中上游開挖渠道過多,使源流下游河道難辨,在農田灌溉期流入干流的水量銳減,源流下游巴楚缺水,干流下游尉犁灌溉水源也不足。所以同書卷76記載"南疆新平(今尉犁縣)、巴楚歲常苦旱,多水訟"。50年代在巴楚以下修大壩,將葉爾羌河攔入哈馬勒河,使之與喀什噶爾河、和田河一樣,僅在夏季洪水期才有水補給塔河[13]。70年代,喀什噶爾河、葉爾羌河和和田河都徹底無水補給塔河。
1.3干流中下游補給河流的變化
干流從沙雅以下先后接納了渭干河、迪納河、孔雀河,水勢浩大,近兩個世紀的人工綠洲擴張,使這幾條河流退縮,不再補給塔河。至遲1888年起至20世紀10年代,渭干河在沙雅以北分為南北兩河,在塔河北部各自行水(圖2)。其中,渭干北河與孔雀河在尉犁縣北部匯合后向南流,在阿拉干一帶匯入塔河;渭干南河在尉犁縣河拉里莊匯入塔河。之后,塔河沙雅以下段向北遷移,在渭干北河(上游稱恰陽河,下游稱英氣蓋河)行水,形成塔河在輪臺境內的北流,稱拉伊河(或拉因河)[12]。根據斯文•赫定記載[15],1921年,塔河下游突然改道,由向南流轉向直接東流,沿孔雀河故河床行水并匯入西漢初期的羅布泊。可以判斷這次改道并不局限于下游,是塔河沙雅段以下的整體改道,主流沿拉伊河向東,合孔雀河一起向東流。可見這時期的渭干河是塔河中游的補給水源,至40年代仍在補給塔河[16]。清乾隆平定大小和卓叛亂后百年間,一直在渭干河流域開荒造田。1820年庫車綠洲開荒3533hm2,1909年耕地增至43600hm2[17]。從人口看,1763-1911年渭干河人工綠洲是塔河流域各地區擴張最快的(表1),也是干流區域開發規模最大的。從15678人增至172516人,增長率19.28。以后雖經歷戰爭,人口仍有所增加,1957年有398487人。相應地,其引水量也是干流區最大的,這使其河道退縮,河流水量減少幅度比較大。20世紀50年代,三角洲已退至庫車縣城以南、大草湖以北地區,其在沙雅縣境的河道全被淤平,僅剩退洪道英達里亞河(也稱新河道)在洪水期有余水流入草湖。20世紀50年代,迪納河下游因輪臺綠洲的開發也退縮,清代時期的尾閭湖變成一片草澤。1952年孔雀河沿其故道單獨行水。由此,塔河干流全程僅剩阿克蘇河一條補給,中下游已沒有穩定補給的水源。
1.4塔河下游環境變化及人類活動
塔河下游支徑和湖泊較多,受洪水影響,形成面積廣大的胡楊林帶,天然綠洲發育良好。18世紀以來河道和尾閭湖-羅布泊發生了較大的變化[10,18]。18世紀中期羅布泊在羅布地區中部,相當于今英蘇-阿拉干一帶,環境原始封閉,只有羅布人漁獵部落生活在這里。18世紀末期受氣候影響,塔河水量增大,河道延伸,在羅布地區南部形成向東北延伸的卡拉布朗湖和卡拉庫順湖(即新羅布泊)兩大湖泊,沿湖形成大片濕地。以后,源流和中游灌溉引水耗散水量多,使下游河道退縮,從喀喇庫順湖退縮至臺特瑪湖。1921年下游的改道,使得舊河道沿途的聚落荒蕪,如肖唐(塔河南20km)、沃達也(曾是尉犁縣11鄉政府所在)都被迫放棄[19]。直至1952年當地政府組織人力修大壩迫使塔河改道,像以往流入臺特瑪湖,沿途才又出現散戶農民。河道游徙性強,引水成本高且效益低,灌溉水源不穩定,所以下游聚落規模一直小且發展不穩定[18,20],種植方式比較原始。在50年代中期鐵干里克農民一部分采用挖澇壩蓄水方式維持灌溉,大部分仍以種闖田為主[21]。由此可見,下游人類活動對環境影響是微弱的。
1.5干流生態環境特征及其影響因素
20世紀中期以前,塔河三源流人工綠洲與現代相比規模很小,受技術條件限制,以挖土渠引水為主,沒有永久性的蓄水工程。所以,源流在洪水期爆發力強,仍有大量水匯入塔河干流,季節性的溢洪河道是洪水排泄主要方式。如干流上游南岸的大干河是和田河匯入塔河的支徑水,稱額爾勾河,也稱阿合達利亞[22]。18世紀50年代《西域圖志》記載該河水能流至塔里木卡倫,是卡倫存在的穩定水源,該卡倫在沙雅城南。從《新疆圖志》卷70記載"大水時長可數百里尾流于塔里木卡舊址之南而至。"可知,20世紀10年代大干河已成為間歇性的泄洪道,20世紀30年代大干河還是間歇性泄洪道[23],1962年阿拉爾農墾兵團農場在三叉口堵壩后,才徹底無水,被流沙掩埋,沿河綠洲沙化。源流春季灌溉期引水量大且集中,使本來徑流季節變化明顯的塔河,豐枯期水量差異加大。20世紀50年代,中游沙雅段被描述為"七月曾掀千尺浪,三月又作一線流",上段洪水期流量可達1238.7m3/s,枯水期則僅53m3/s,下段減少很多,洪水期只有275.7m3/s、枯水期29.7m3/s[13]。上下段水量差距如此大,成為塔河中游水量主要散失區。枯水期幾乎斷流的干流河床對每次爆發的洪水沒有任何抵擋能力,主河道不固定,游徙不定,溢洪河道縱橫交錯。如庫車縣塔里木鄉50年代的塔河河床寬淺彎曲、河道坡度小,每次遇上大水則形成多條季節性河道[17]。河道眾多成為徑流散失的主要原因。溢洪河道在沙質平原上縱橫交錯,下滲則成為干流水量散失的主要方式,為胡楊林生長提供了基本的水源,使這一時期塔河干流綠洲生態環境發育比較好,沿岸胡楊林分布比較廣。如在四源流匯水處(今阿拉爾一帶),20世紀50年代仍是塔河流域最好的林段,郁閉度0.5-0.7,高14-16m。40年代的塔河干流在庫車、輪臺附近呈湖沼狀的河床,一直延伸到尉犁附近[24],這一點從1943年國立中央大學理科研究所地理學部繪制的《河西新疆五十萬分一地圖集》也可以看出。50年代庫車、沙雅縣境內的塔河兩岸胡楊林、紅柳和草場廣泛。其中庫車縣境塔河沿岸原始胡楊林面積達32000hm2,沙雅縣境內有64000hm2,并有許多沼澤和小湖泊,形成水草豐茂的天然大草澤,稱草湖[13,17]。這種濕地廣布、林帶密布的環境使得塔河干流中上游耕作困難,對外交通聯系閉塞,一直是原始的胡楊林區。河道的變化使廢棄河床沿岸的胡楊林衰敗,新河床沿岸的胡楊林復蘇或新生,天然綠洲隨著河道變遷而位移,此生彼消,但并沒有發生像現代塔河大規模生態林退化的現象。20世紀10-50年代,塔河干流中下游河道從南向北、又從北向南遷徙變化[10],胡楊林隨之而遷徙。1921年塔河下游從葉爾羌河(塔河在輪臺縣境內的別稱)往北,沿拉伊河東流,使葉爾羌河沿岸胡楊林帶迅速衰退,而塔河行水的渭干河兩岸及洪水泛濫波及區草甸植被和胡楊林恢復蓋度達40-70%[25];1952年拉伊河斷流后,兩岸胡楊林逐步沙化,而現代塔河兩岸則胡楊林新生。總之,這一時期塔河干流以天然綠洲為主,其生態環境主要受河流特性及自然因素影響,下游雖有人類活動,但對河流及其環境的影響是微弱的。源流受人類活動影響比較大,但由于源流在洪水期仍有大量水匯入塔河,能夠補給胡楊林生存,所以,塔河干流天然綠洲發育比較好。